住土炕的日子
在我的记忆里,邢万才是我印象最深的搭炕高人。他是我两姨二叔,离我家相隔20米远,我两家处得非常好,不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主动帮忙。二叔人缘特别好,他有个搭炕手艺,谁家请他搭炕,宁可自己活放下,也得去帮忙,经他亲手搭的炕,没有一个不好烧的,不但炕热时间长,而且不反烟,还不打枪。每逢到了秋天,是农村扒炕抹墙的时候,二叔就闲不着了,不是东家请,就是西家求,这么多年,搭多少铺炕二叔自己也说不清了。我家年年搭炕让二叔包下了,他搭炕的身影总在我眼前浮现,至今,仍历历在目,久久难以忘怀。
前些日子,我回家看到二叔爷俩正在脱坯,若是以前我们农村习以为常的事,可对于离家外出打工多年的我说来,觉得格外新鲜。心里那闷:现在农村不是都砖炕,用水泥板当炕面子,怎么二叔还脱坯呢,后来打听屯邻宝铸告诉我说,二叔家现在是屯里贫困户,去年老父病重住院,花10多万元已经债抬高筑。这次回来说啥也得看看二叔,因为我俩关系不一般。
我家住安达市的东北部50公里处老虎岗镇,冬季气温寒冷,土炕成为御寒取暖的“宝”地方,我也是在土炕上长大的。
每年刚入秋,很多人家都要预先脱坯。最好取黄土,将羊草或麦秸用铡刀铡成短草掺进其中,加水和成泥,然后将泥放入坯模里,待泥略微凝固后把模具取出来,土坯就制成了。在阳光下暴晒几日后,摞在一起用于秋季搭炕用。
农村有句古话:七月十五,套车拉土。怕和秋收争嘴,农村扒炕抹墙一般都在七月十五到中秋节前这段空闲时间,就开始拆炕抹墙了。
我家要搭炕时,爸爸和妈妈总让我把二叔请来,赶上二叔家有活忙时,我和他换工,他先帮我搭完炕,完后,我在帮他干几天活,就这样我和二叔的关系越走越近了。干活时,我给二叔当下手,他指挥我咋干,我就咋干。二叔时常还夸我几句:你小子,挺能干活呀,你这样能干活有点像二叔我,虽说是句开玩笑话,但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,脸红扑扑的,心里却感到美滋滋的。先拆炕,刮掉一层层土面,将一块块炕坯取出,用刀具将炕坯靠近烟道一面粘固的漆黑的炕柚子刮掉,将取出的炕坯放在窗台或炕沿,屋里尘土飞扬,烟油味弥漫,有时二叔的脸也让黑灰抹的黑一道儿一道儿的。看着二叔狼狈不堪的样子和一脸“包公”的神态,我有多少次想笑又憋了回去。
接下来是搭炕,将新脱的坯正式上场。炕洞怎么走向,烟道留多宽,闸板设计在什么位置,土坯怎么放置合适,都很讲究。如果处理不好,灶坑就不会好烧,烟道留窄了容易憋烟,留宽了炕又热不长。火炕搭好后,要用硬柴火猛烧,把树枝、圆木轱辘填入灶坑,再塞几穗大地掰回来的青苞米,木炭火烧出来的苞米味道特别香,虽然各个成了黑嘴巴,但吃得还是津津有味。
烧炕一般得2---3天烧干后,还得抹二遍泥,好处是迷住缝子不冒烟,炕面子增厚保温且耐时间长,还能把抹不平的地方找平。不能立马铺炕席睡觉,看炕面子平面干了,内部还没完全干有潮气,人睡觉容易得潮湿病。
那时候的炕席都是用高粱秸秆编制的,为了防止炕面的尘土透过炕席缝隙,炕席下面要铺上一些谷草,时常更换。
冬闲时,姑娘多的人家聚集在炕边玩嘎啦哈,男孩则在炕席上弹“玻璃球”,上了年纪的在炕头摆纸牌。奶奶家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,每次去,奶奶都在炕沿边的火盆前围坐,俩手搭在火盆边缘取暖,嘴里时常叼着大烟袋,一口一口不停地吸着烟。吃饭时,奶奶把四角饭桌放在炕上,一家人围着饭桌吃着大饼子,喝着土豆汤,就着咸菜嘎达,尽管不是啥好菜好饭,大家伙吃的可香了。
多数人家取暖都在炕上放一个火盆,里面的火被拨开一层又一层,到了晌午,饿了,妈妈将几个土豆埋在火炭里,十几分钟之后,扒出火盆的土豆皮出了嘎巴,证明熟了,掰开后分给屋子里的人。如果哪个人来晚了,就在火盆里找到了被漏下的土豆,找到了熟土豆那当然高兴,如果没有就发疯地抢别人嘴里的土豆,那情景比中彩票还高兴呢。
热乎乎的炕头睡觉格外舒服,如果醒得早,那就更有风景可看了。眼前的窗玻璃上结满了形态各异的冰凌花,有的像飞鸟掠过层叠的山峰;有的似海底世界鱼虾漫游;有的像池塘里的芦苇于风中摇曳;有的犹如鹅毛雪片在空中曼舞。特别是在朝霞映衬下,美丽的冰凌花变换着不同的色彩,催发着人不尽的联想。
到了春天的时候,有经济头脑的大娘、婶婶们开始在炕上捂鸡鸭鹅雏,待一个月后,出来许许多多毛茸茸可爱的鸡鸭鹅雏,留够自己养的外,其余拿到市场卖,填补家用。
如今,随着时代变迁,农村的土坯炕被水泥板炕替代,炕席也换上了纤维板和炕面革,多数人家还安上了地热和暖气,再也看不到传统用的火盆取暖了。
我在农村的土坯炕上走过了童年、青年,驱走过无数寒冷与孤独,土坯炕给了我不尽的回忆,儿时的温暖和欢乐深深地烙印在心灵深处。 (管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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